怕鬼

農曆七月十四，鬼節，我也來講鬼。

我自小就怕妖魔鬼怪。小時候，一家五口住在小房間，爸爸睡用木材搭建的上格單人床，媽媽和兩個妹妹睡在下面的雙人床，我就每晚在雙人床與木櫃中間，在地上鋪好剛好放得下的單人薄床墊睡。關上燈，就開始怕。總覺得床底下那片深不見邊際的漆黑，藏著許多邪惡妖怪，夜深就會走出來。大概從那時候起，我就開始仰睡的習慣，不敢面向床底下睡，怕會見到鬼怪，也不敢背對著，怕鬼怪就睡在背後，只能仰睡。那時候，還做過一個夢，家裡成了外星人的基地，我逃出走廊，在其他屋裡跟大人一起，因為外星人只捉小孩不管大人，大人也仿彿看不見他們。

小三後搬家，有了固定的床位，是L型的上下格床，二妹睡上格，我睡下格，三妹平日跟媽媽在房裡睡，爸爸通常在內地工作，回家時，三妹才睡我床下拉出的活動床。那時候雖然年少，思慮卻多，有時伴以擔憂恐懼，經常失眠，往往祈禱至看見窗外天光了，才安心睡去。有段期間，二妹晚上總吵得厲害，有時發開口夢，有時手舞足蹈，看她卻是閉著眼仍在睡，第二天說起，她絲毫沒有任何記憶印象－－以大人的解釋，是日間玩得太癲的緣故。有一晚，媽媽跟舅父在廳裡說話，我們睡在床上，我閉著眼邊裝睡邊偷聽大人談話，二妹則已在打呼嚕。突然一聲巨響，大人們從廳裡看過來，見妹俯身倒掛在連接地面與上格床的斜梯，頭向下已碰在地上，人卻仍在睡夢中，似不覺痛楚。另一晚深夜，全屋早就關上燈都已熟睡，我閉著眼想東想西，就是睡不著。忽然聽到二妹上格床又傳出聲響，我打開眼，就看見一身材魁梧的成年男人站在斜梯的位置，像在跟妹說話或是玩，他轉頭向我怒睜了一眼，我怕得立即閉上眼，用被蓋著頭，不敢再看了。後來，媽媽一位佛教的師兄，說每晚都有靈體跟二妹玩，神奇的是，自從那師兄給妹加持驅鬼後，妹就真的晚晚睡得安穩，沒有再在睡夢中喃喃自語或手舞足蹈了。

我是到近三十歲才沒那麼怕鬼，每天晚上都能關上燈好好睡。又或者，怕鬼的配額已差不多用完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