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時候, 每星期都會探望外公外婆, 到了學校假期還會小住數天。每次離去, 總是依依不捨。
走上幾級樓梯, 再沿斜路上山, 兩旁先是些小商鋪, 然後開始看到一間間參差不齊的木屋。大概三五分鐘路程,
便到了滿是巨石的溪澗。源源不絕的山水沿著已長滿青苔的巨石向下流, 每到下雨天, 更是尤如瀑布洶湧傾瀉。溪澗上橫架著一道石橋,
我們喚那度石橋作“橋頭”。每次走到橋頭, 便會開始大呼小叫, 急不及待飛奔到外婆家門前, 因為過了橋頭再往山上走的第一戶,
就是外婆家。那裡叫淺水碼頭村。
外婆家由兩間相對的石屋組成, 就搭建在山路的兩旁。右面的一間只有一層, 是客飯廳和廚房, 也有露天地方供晾曬衣服; 左面的一間共有兩層,
是起居間和睡房。為了方便兩邊走, 通常有人在家都會打開兩邊的門戶。夏天時我們又愛坐在門前乘涼,
跟每個路過的鄰居打招呼。那時還總覺得橋頭也是外婆家的一部份。
母親在八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二, 是最早出嫁的一個。我則是孫輩中最年長的孩子。我出生的時候, 幾位阿姨舅舅都還只有十來歲, 這個小霸王, 我是當定的啦!
每次和五舅父六舅父吃飯, 他們都愛重提往日照顧我們表兄弟姐妹的趣事。小時候, 晚上總不肯睡, 舅舅阿姨則會輪流揹著我在橋頭徘徊,
直到午夜我睡著才能返回屋內休息。到年歲漸長, 在外婆家小住時, 晚上又會因為想念母親而堅持要回家, 要舅舅阿姨“給我五毫子坐船返牛頭角!”
結果又是在橋頭徘徊至倦了方才罷休。年歲再長, 愈感舅舅阿姨溺愛, 倒是每次要回家時都依依不捨, 總要鬧情緒掉眼淚。
五舅父最津津樂道的, 是那時我第一句會說的, 便是他的名字。那時我還在牙牙學語, 未能清晰的說到一字半語。一天, 五舅父忽聞有人大叫“阿國”
(那就是五舅父的名字啦!), 以為是有人回家呼喊他, 但看來看去, 家裡卻只有我和大狗一尾, 正奇怪之際, 我再次大呼他的名字,
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我啦! 小一小二時, 一次又到外婆家小住。因第二天便是聖經科考試, 故已帶備課本溫習。我本來便對考試很有信心,
便故意鬧彆扭不肯溫習。結果, 舅舅阿姨竟想出分組玩問答遊戲鬥快搶答, 來給我溫習! 結果, 第二天的考試當然是滿分一百分啦!
再說一件有關妹妹的。妹小時候愛坐在地上, 一面把頭撞向牆角, 一面說著“摃…摃…”, 我們稱之為“摃地”。舅舅阿姨怕妹會撞傷,
便會輪流用手墊著妹的頭讓她撞, 忍不住痛即呼另一人頂上! 最終一天, 妹不再摃地了, 舅舅阿姨的雙手才不用再受罪, 然過程過於暴力, 不在此贅,
而妹也早已不復記起摃地一事了。每當想起這些, 便覺得小時候好幸福!
那時也曾隨外公舅舅到冠男茶樓飲早茶。那是一間非常古老的茶樓, 就是有雀籠有痰罐, 有阿姐捧著大蒸籠叫賣點心那種。然而小時候不愛上茶樓,
只覺好吵, 又髒髒的, 點心也不好吃 (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公平, 因為小時候的我是超偏吃的, 不吃肉不吃菜, 只吃蛋和豉油撈飯, 不過沒關係啦,
這冠男茶樓也早就結業了啦!) 有時候, 舅舅會在晚飯後相約好友彭叔叔到百冰餐室聊天, 我總是撒嬌要一起去, 喝忌廉溝鮮奶, 或紅豆冰,
或菠蘿冰。也許常常心癢癢想吃宵夜便是從那時種的根。還有, 淺水碼頭村清拆以後, 外婆一家曾搬到愛秩序街金華街交界。那時在大廈入口旁有小巷,
每到晚上便會變身雲吞麵檔, 有時也會跟舅舅去吃宵夜。那時買外賣的人還會自備金屬飯壼盛外賣呢!
現在想起, 已是好多好多年以前的事了。溪澗不見了, 橋頭不見了, 淺水碼頭村早被移平, 從前大伙兒住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情景也不復見了。和舅舅阿姨現在已不如當年親暱, 畢竟他們已各有各的家庭, 也各有各的煩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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